第161节

  “商铺和出入行商偷税漏税。”
  “还有学堂的数量和质量也不如从前。”
  从前京城肯定也是有问题的,但不至于现在这么严重,跟个筛子一样。
  李弗不想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。
  这不是一个王朝的京城应该有的情况。
  张珠珠听他说了许多:“可是京城到处是宗室权贵,还有各个世家大族,你要是想管事,想把权力从他们手里争夺回来,恐怕不容易。”
  敢作恶的,敢横行的,要么是真的又狠又坏,凑个团伙成了气候;要么就是有背景依靠,要收拾这二者,很不容易的。
  李弗:“我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的。”
  就算他有武王府的倾力支持,也会很艰难。
  张珠珠握住他的手:“那你准备好了吗。”
  李弗颔首:“当然,我怎么能让我们的孩子生在这样混乱的京城之中。”
  张珠珠点头:“好,我和孩子会支持你的,要我帮忙说服长辈们吗?”
  这个她比较擅长。
  “不用,我会向他们陈明利弊的,你们陪着我就好。”李弗抱着她说。
  张珠珠也紧紧抱着李弗,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:“那你要努力。”
  李弗认真答应下来,他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,已经有了打算。
  能够得到张珠珠的支持,李弗非常高兴。
  这日是李家宴会,家里十分热闹。
  张珠珠怀胎还没到三个月,不好到处走动,万一磕磕碰碰地就不好了,这会儿坐在林老夫人旁边,哪儿都不用去。
  林老夫人知道她有身孕,欢喜得不得了,自然乐意照顾她。
  “我听你娘说,还是三郎头一个瞧出你有身孕的,这真是稀罕了。”林老夫人是听女儿说了些酸话的,这会儿想起来,倒不是要问罪,就是觉得奇怪。
  哪个男的会操心这些事情,他们连自己的事情,都还要人操心呢。
  更有那等没心肝的,媳妇有了身子,就五六七八个小妾的往屋里拉,媳妇生了孩子,最多看上两眼,连当爹都是稀里糊涂的。
  李弗居然能够看出媳妇有了身孕,这要是说出去,不知道得酸倒多少人。
  张珠珠笑道:“哎呀,这我也是不知道的呢,主要是三郎有人品有德行,对我十分关心,说起来,这都是长辈们教得好,才叫我得了这个福气。”
  林老夫人心说这孩子是真的能说会道。
  他们家的孩子,品行好的多,但是能够这般关心媳妇的,那绝对没有,这肯定是张珠珠自己的本事。
  三郎也是心高气傲的孩子,被她教成这般,可见她不只有嘴上的本事。
  “那是你自己聪明。”林老夫人说道。
  李弗为张珠珠费心,却没有耽误自己和李家的前程,这就够了。
  “三郎诚心待我,我也是一般的。”张珠珠道。
  她和李弗,是夫妻,是并肩前行的同伴,他们不久后还会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。
  林老夫人道:“人说至亲至疏夫妻,你们却是不一样的,过好你们的日子。”
  “嗯,我们都会的。”张珠珠笑着对她说。
  吃了几块点心,便有其他年长的妇人带着自家晚辈过来了。
  林老夫人跟她们说笑起来,张珠珠则一改之前随意的模样,做出柔顺温和的模样。
  她们说来说去,说到了宋家的事情上。
  宋章名声在外,如今更是不羁,大家都说倦了。
  宋灵心坚持跟郑克明和离,叫众人十分的难以理解,都怀疑起宋家的女子是不是个个都有问题了。
  长辈说话,张珠珠并不多嘴。
  说实话,年纪大的人其实是比较固执的,她们都是熬过来的,日子或好或不好,和离就是离经叛道了。
  这时一个老妇人身边十几岁的女孩子突然说道:“做女子的,应当温柔忍耐,想方设法打动丈夫的心才是,和离之事,实在对女子的名声不利。”
  张珠珠看向这女孩子,旁边果然有妇人称赞道:“是啊,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,而且女孩子,读过女则女戒就好,读书多了,反而要糊涂。”
  她说的是宋家两代女子读书多了,出了问题。
  女孩子微笑着点头。
  张珠珠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儿,她还是走吧。
  她听不下去了,准备找个借口出去,结果那女孩子瞄到了张珠珠,道:“姐姐,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?”
  张珠珠保持着微笑,心里想那是什么糟粕。
  “和离,不是很常见吗?”她说。
  第200章 容不得这样的媳妇
  这小丫头年纪不大,倒是会挑软柿子捏,叫她做什么,这屋里没有其他女眷了吗?
  她是出了名的柔弱,这会儿非要叫她表态,那就是要她当踏脚石了。
  年纪不大,心眼倒多。
  那就叫她知道,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  张珠珠那句话说完,不只这女孩子愣了,在场的其他人也是没有想到。
  “您说笑了吧,和离,那是没规矩的女子才做的事情,怎么会常见啊?”孙四姑娘只觉得自己今天要扬名了。
  她只是看不惯张氏这飞上枝头的得意样子,又听闻她是柔弱性子,所以故意想让她出丑。
  结果张氏果然蠢笨,居然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。
  张珠珠道:“是很常见,我自幼长大的村子,隔壁邻居家的儿媳妇就是和离二嫁的,松阳县中也有这样的官司,确实很常见。”
  她一副是你们大惊小怪的样子,不动声色占据了主动。
  “啊,”孙四姑娘像是受惊了一样,“这等事情,怎么能够常见呢?”
  张珠珠依旧微笑,从容道:“是常见的。”
  孙四姑娘蹙眉道:“女子和离,一来对自己名声有碍,二来连累家中父母担忧,这岂不是担上了不孝之名?”
  张珠珠看了她一眼:“我最近读了书,说是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伤之视为不孝,若女子出嫁到了夫家,被夫家当牛做马地使唤、殴打、辱骂,伤了身心,只能以泪洗面,勉强度日,如此还是不和离的话,岂不是更不孝,你说呢。”
  许多事情,是不可以一概而论的。
  但是很多人,非要用自己的规矩,去衡量所有的事情,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,这就很可笑了。
  孙四姑娘被张珠珠反问了一句,又愣住了。
  她排演的本子里,可没有张氏这样理直气壮的反驳啊。
  “这、这样的境况,应当是少见的。”她道。
  她这么说,就是承认了这种情况的存在,正中张珠珠下怀。
  “那孙四姑娘也觉得遇到这样的情况,就应该和离,是吧。”张珠珠又问她。
  孙四支支吾吾半晌,没说出个是字。
  孙老太太眼看自己最得意的孙女落了下风,顿时也着急起来,笑着说:“这孩子,我家这丫头不过是随意说几句罢了,你比她年长,何苦这般呢。”
  张珠珠立刻就扭头,泪眼盈盈地看向林老夫人:“外祖母,您见了的,是孙姑娘先问我的,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,我……”
  她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了。
  林老夫人忙拉着她的手,对孙老太太说:“你也说了是小孩子的事情,什么叫何苦这般,我家孩子可没有欺负人,她人老实,说的也句句都是实话。”
  张珠珠柔柔弱弱地靠在林老夫人肩膀上,一副受惊的样子。
  孙老太太心说你哭得也太快了吧。
  张珠珠不罢休,她擦了眼泪,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:“若是成婚后整日在夫家受苦却隐忍着,这岂不是纵容夫家作恶,在律法中,纵容作恶也是要问罪的。”
  “你有了女儿,看你这样受苦,长大了也会如你一般,到了夫家继续受苦;有了儿子,儿子就要效仿着你的丈夫作恶,这般拼命隐忍,往上说,是不孝父母,往中间说,是包庇丈夫一家犯罪,往下说,更是带累了儿女,我日后有了子嗣,是绝对容不得这样的媳妇的!”
  这番话真是掷地有声,听到这话的人,不自觉都要听信了。
  隐忍换种说法,就是懦弱,一个懦弱的媳妇,毁掉上下三代,确实是很有可能的。
  这回是孙四姑娘要哭了。
  张氏这话实在太狠毒了,什么叫容不得这样的媳妇,这不就是指着鼻子骂她吗?
  她不能输!
  “这话有失偏颇了,”孙四姑娘说道,“就、就拿宋家之前的事情来说,郑家并未像你说的这般苛责宋氏女,但宋氏女仍要和离,甚至气的父母生病,这般和离,就是不孝。”
  张珠珠本来听她们说宋灵心,就觉得讨厌了,这会儿她非要提起,更是不满。
  谁不知道和离于名声有碍,要不是实在支撑不下去了,又有谁愿意成为旁人的闲话,为什么非要用旁人的痛处来成就自己。
  如此,多少沾点儿恶毒了。
  “孝顺”这个话题,真的是永远的大旗,什么都能扯起来用。
  张珠珠没有回答孙四姑娘的问题,而是看向孙老太太:“看的出来,您是个慈爱的长辈,很疼爱四姑娘,如果四姑娘出嫁之后,日日在夫家煎熬,痛苦疲惫,而四姑娘的父母,以孝顺之名,叫她忍耐,您作为祖母,会怎么办?”
  于是孙老太太被架到了火上,她要是叫孙女忍着,那她就不慈爱了;要是不让孙女忍着,孙女对父母,就有了不孝之罪。
  左右为难,进退维谷。
  孙老太太本来想把自己得意的孙女带出来溜溜,得个贤惠温柔的好名声,回头说个顶好的人家,这下真是跌惨了。
  孙女保不住,她回头也得被人说闲话。
  张珠珠喝了口水,稳稳地坐着。
  可笑,想当菩萨普渡男人,自己当去,非要舞到她面前来,还说三道四的,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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